煤炭及其兄弟行业，长久以来被当作山西省的代名词，在山西经济发展史上刻下深深的烙印。1912年初，孙中山应邀视察山西，在太原文瀛湖畔发表演讲，“山西应以‘平定煤铸太行铁’，定能‘操全国实业界之牛耳’”，为山西发展钢铁工业吹响了号角。百余年间，山西的煤炭与钢铁企业不断涌现并发展壮大，成为中国制造“由弱到强”的缩影，却也在时代变迁中面临着越来越多的阵痛。

煤炭与下游钢铁行业步入寒冬的声音在业界回荡已久。2024年上半年，煤炭与钢铁行业的下行形势依然没有扭转。相比于2008年的经济危机，2015年的行业“严冬”，如今山西的煤炭钢铁企业更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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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经济负重前行

山西统计局数据显示，2024年一季度山西地区生产总值5399.56亿元，按不变价格计算，比上年同期增长1.2%，经济增速在全国各省份垫底，远低于5.3%的全国平均水平。1-5月份，全省规模以上工业增加值下降1.1％；从煤与非煤看，煤炭工业下降0.9％，非煤工业下降1.6％；从三大门类看，采矿业下降1.3％，制造业下降1.8％，电热气水生产供应业增长4.0％。

山西经济发展与煤炭行业有着较高的绑定性，使得煤周期成为山西经济的晴雨表。产业结构的单一，导致山西经济常常陷入被煤炭产量和煤炭价格牵着鼻子走的泥淖。作家理查德·马丁曾说：“我们和煤炭之间是一场魔鬼交易，交易的代价正如约而至。”时至今日，这句话用以形容山西省似乎愈加贴切。

本世纪初，能源供应趋紧，山西煤炭经历了“黄金十年”，煤炭产业规模领先全国，山西地区生产总值从2324.8亿元跃升至1.17万亿。但此后，煤炭产能过剩、结构调整压力加大，山西经济一度遭遇“断崖式”下滑。

如何减少对煤炭的依赖，形成多元支撑的产业结构，成为山西经济转型的关键。

实际上，山西的转型探索已持续多年。2006年，山西提出全面转型，以解决产业结构单一化、重型化、初级化的问题。2010年12月1日，经国务院同意，国家发改委正式批复设立山西省国家资源型经济转型综合配套改革试验区，期待通过深化改革，加快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和经济结构的战略性调整，加快科技进步和创新步伐。10多年过去，“综改”的任务依然艰巨。

多年来，山西省为全国的能源供应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也在经济和环境上做出了牺牲。如今，在推动实现碳达峰碳中和目标的大背景下，山西经济仍在负重前行。做好转型升级，是山西实现高质量发展的关键，也是与全国同步基本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战略目标的重要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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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产业转型已迫在眉睫

作为资源型地区，山西省经济转型与煤炭、钢铁等传统产业的转型升级紧密相连。如何将煤炭、钢铁行业从寒冬中解冻，成为需要迫切思考的命题。

钢铁产品与市场需求息息相关，房地产、基础设施建设、各类产品和装备的制造业等领域对钢铁产品的需求决定了钢铁产品市场的走向。根据Mysteel的数据，2023年和2024年上半年，山西建筑钢材价格均呈现出一定的震荡走低格局。市场需求的变化对钢铁价格产生较大影响。特别是房地产、基建等下游行业的需求变化，直接关系到钢铁产品的销量和价格。晋南钢铁董事长张天福对钢铁市场下行的感受颇深，“在市场下行、产能过剩的背景下，更应该注重高质量发展和绿色转型，不努力奔跑，就会被淘汰。”

行业需求收窄以外，“双碳”战略目标也对山西钢铁行业提出了更高的要求。2023年，山西省生铁、粗钢、钢材产量分别为6015万吨、6292万吨、6876万吨，粗钢产量在全国各省钢铁生产中排名第五。其中长流程炼钢占比超过95%。以长流程为主的钢铁制造流程，决定了煤焦是我国钢铁企业的主要能源介质，2022年山西省全省化石燃料燃烧碳排放为51929.92万吨，其中钢铁行业化石燃料燃烧碳排放量为10407.72万吨，占全省比重为20.04%。

2024年5月，国务院发布《2024—2025年节能降碳行动方案》，提出钢铁行业节能降碳三大行动，一是加强钢铁产能产量调控；二是深入调整钢铁产品结构；三是加快钢铁行业节能降碳改造。革新炼钢工艺，探索发展高端钢铁产品成为钢铁行业转型的当务之急。

钢铁行业的减碳转型对其上游焦炭也提出了更大的挑战。房地产等终端产品的需求量下降，钢铁和焦化等产品库存量持续增加，上游原材料焦煤的使用量减少，进而影响煤炭价格。

“双碳”目标下，山西省提出煤炭减量目标山西省人民政府印发的《山西省碳达峰实施方案》明确提出，“十四五”期间山西省需积极推进煤炭清洁高效利用，严格控制煤炭消费增长。在全国“双碳”目标推进下，煤炭生产和使用量的减少将是一个长期趋势。

无论是生产工艺存在效能低、排放高的问题，还是行业下游需求变化，都要求山西煤炭、钢铁行业亟待革新，转型已箭在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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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挑担子”的民营企业需要更多关注

民营企业是中国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在山西转型发展的进程中，民营企业在地区经济支撑、就业岗位提供和绿色低碳转型方面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2024年2月，《山西省民营企业社会责任报告（2023）》发布，报告显示，2022年，山西民营经济实现增加值11334.4亿元，占全省GDP的44.2％，税收增长19.7％，占比49.6％，成为地方财政的重要支撑。

作为数量最大的市场主体，民营经济吸纳了80%以上的城镇劳动就业，为社会提供大量就业岗位。民营煤炭企业山西永鑫煤焦化有限责任公司近年来解决就业3000余人，其中吸纳当地就业人数占比75％。晋南钢铁解决就业7000余人。2023年，全省有1.11万余家民营企业提供了18.8万余个就业岗位。

在绿色低碳转型方面，山西省民营煤炭、钢铁企业也在不断创新低碳生产模式，提供低碳新思路。山西鹏飞集团有限公司主动融入全国氢能产业总体布局，积极推进氢能制、储、运、加、用、研及装备制造全产业链发展建设；山西安泰控股集团持续加快安泰精品钢深加工“零碳”产业园建设，形成了独特的循环经济产业链；晋南钢铁推进“钢-焦-化-氢”一体化发展模式，推动实现钢铁、焦化与化工行业的低碳协同发展。除氢能投入外，晋南钢铁向“光”而行，积极投入光伏产业。2022年3月份，晋南钢铁与中国华能签署战略合作协议，建设1300兆瓦光伏“新能源+储能”项目，总投资额达到45亿元。

然而，在看到民营企业对地方转型发展作用的同时，他们前行路上所背负的困难也急需被看到、被解决。

“贷款难、利率高、企业发展需要更多资金”正在成为山西煤炭、钢铁企业发展的软肋。由于山西省煤焦钢等行业均为产能严重过剩行业，银行对其实施严格信贷政策，导致民营企业的发展更加步履维艰。正如晋南钢铁总裁张天福所说，“企业需要淘汰旧动能旧设备，需要加大低碳转型的研发和投资力度，需要投入人工智能，只靠企业自身是非常困难的”。目前，山西部分民营企业转型发展项目融资渠道狭窄，转型发展项目常常由于资金缺口大而陷入困境，民营企业对绿色金融支持和营商环境优化的需求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迫切。

对于民营煤炭企业而言，探索转型依然面临着重重困难。投资的转型发展项目连年亏损，缺乏关键核心技术，融资渠道狭窄，管理制度不完善，专业管理技术人才缺乏等问题，都严重制约了山西民营煤炭企业的转型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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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转型：向低碳寻找答案

面对全球化石能源消费减缓的大趋势和碳达峰碳中和目标的大背景，山西省不断探索可持续发展新路。在顶层设计上，发布《山西省煤炭行业碳达峰实施方案》《山西省氢能产业中长期规划2022-2035》等，重点推进67个产能置换、节能改造、超低排放等项目建设，以科技创新为根本动力，提升全产业链碳减排水平。

政策之外，山西煤炭、钢铁企业也在积极自救，谋求转型。

煤炭富集地云丘山将目光投向文旅。2005年起，云丘山景区由云丘山旅游开发有限责任公司主导开发，其母公司为成立于1998年的隆水实业集团有限公司，前身为乡宁县煤焦实业有限公司。在绿色发展的趋势下，兼备煤炭生产大县和文旅资源富集特质的乡宁县，没有走煤炭的单一发展路径，而是推动文旅资源向产业优势转化。截至2023年12月，乡宁县内有4A级景区、5A级景区各1个，全域旅游示范区工作通过初审验收，打造庄园旅游、乡村旅游、研学旅游、煤炭旅游等新业态。从“灰头土脸”的传统矿山到生机盎然的绿色景区，云丘山为山西提供了煤炭向文旅转型的新思路。

钢铁企业转型方面，晋南钢铁开创“钢焦化氢电”一体化耦合降碳先河。此外，晋南钢铁还着力推动氢能重卡零碳物流园区和‘新能源+储能’项目建设，依托自身全循环产业链，实现了氢气提纯冶炼的技术突破，不断拓展氢能应用场景，将绿色低碳发展模式贯穿始终。

如今，面对行业寒潮的洗礼，资源型地区传统产业站在了历史的十字路口，其未来走向，成为时代关注的焦点。山西省作为典型的资源型地区，其转型的每一步更是承载着历史的厚重与未来的期许。

目前，以晋南钢铁、山西鹏飞集团为代表的一批山西民营企业凭借灵活性、创新性及市场敏锐度，成为绿色低碳技术的引领者和环保责任的践行者，在地区绿色转型发展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在行业寒冬之下，传统产业中民营企业当前转型中面临的困境，也正是山西省转型的一处缩影，如何在营商环境、机制创新、融资渠道等方面助力民营企业在这场绿色低碳浪潮中实现转型突破，是山西实现涅槃重生，抓住时代发展新机遇的关键。

作者：李昕昕、李莹、何泓

李昕昕： 山西科城能源环境创新研究院助理研究员

李莹：山西科城能源环境创新研究院国际交流中心主任

何泓：山西科城能源环境创新研究院长